“票房毒药”的宝藏之作

更新时间：2024-10-08 08:00  浏览量：29

阿果

今年的西班牙格拉纳达音乐节上，年轻的指挥麦凯莱与巴黎管弦乐团为大家奉上了勋伯格弦乐版《升华之夜》、马勒《第四交响曲》、斯特拉文斯基《彼得鲁什卡》、德彪西《牧神午后前奏曲》和莫扎特《第31交响曲》。参加音乐节的朋友开玩笑说，这样的搭配好像畅销商品捆绑压箱底的滞销货一起销售——不言而喻，不被人喜欢的是勋伯格。“勋伯格是票房毒药”似乎已成大家的共识。

勃拉姆斯和瓦格纳，在世时一直水火不容。他们死后，二位的作曲技巧被勋伯格兼容并蓄在他的弦乐六重奏《升华之夜》中（后又被作曲家改编成弦乐版），印证了《三国志》中夏侯玄说的“和羹之美，在于合异”——制作羹汤的美味，在于调和各种不同的滋味。引申开讲，大家为着同一个目的发挥自身的才华，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质变。这首具备瓦格纳的半音和弦、勃拉姆斯室内乐的精致结构及动机塑造的作品，被大家认为是第一部标题性室内乐。听此曲，就像看一场戏，有背景铺垫，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弦乐浓烈恣肆，完全没有贝多芬、勃拉姆斯等在室内乐这种题材里表现出的精致、细腻、清新和典雅。可以说，勋伯格将李斯特和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延伸到了一个更自由宽泛的领域。无论对于晚期浪漫主义，还是对作曲家个人，《升华之夜》都是一首很重要的作品。

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来自德国抒情诗人理查·戴默尔的同名诗，讲述一对恋人在月光下的森林中散步。女人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向男人道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自己怀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男人听了后很震惊，但他接纳了这个事实，并表示对孩子会视如己出。两人感动地拥抱在一起，原本阴森森的月光因爱的升华而变得格外宁静、明亮。这首单乐章的作品按诗的布局可分五个段落，勋伯格以调性的变化推动情感的多变，一、三、五段的内核是叙事，第二、四段则是戏剧性发展的高潮。第二段中出现的降b小调主题代表女人忐忑不安的复杂情感，而男人宽宏、温暖的表白则体现于D大调的主题中，预示了爱情终将升华。

1902年，表现主义作品《升华之夜》的首演是在骚乱与殴斗中完成的，有人批评“像是一只在商品展览会中展出的六足小牛”。对于他人的嘲笑和轻视，勋伯格丝毫不介怀，还顺着话头揶揄：“为什么是六足？有六位演奏者，不应该是十二足吗？”

我听《升华之夜》，总觉得参与到一场弦乐的盛宴中，佩服作曲家仅采用单一的素材，通过不同的组合，好像在玩填数游戏一样，就把弦乐的无穷张力展现出来；不但搭建出明暗交织、变化莫测的月夜场景，还将两人内心的挣扎、撕扯、动荡不安的心绪表现得栩栩如生。这真是部令人着迷的作品。

说回格拉纳达音乐节，两天的演出听下来，留给朋友印象最深的正是这首弦乐版《升华之夜》。我用调侃的语气告诉他，通常压箱底的物品，除了“吃瘪”的存货，还有被人珍爱的传家宝，你是挖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