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民歌为何令我痴迷？哪几位歌手让我心驰神往？
更新时间：2024-11-07 05:50 浏览量：19
一个生长于江汉平原腹地的人，对黄土高原上的信天游心驰神往，这并不奇怪！
年少时听《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南泥湾》等陕北民歌，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仅仅是觉得此类歌曲比《大海航行靠舵手》《社员都是向阳花》《农业学大寨》等歌曲柔软优雅一些。我对陕北民歌的认知与感悟，可分为两个阶段。
陕北民歌演唱老前辈王向荣
一、初识陕北民歌
初识陕北民歌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而且不是听人唱，而是听人“说”或“写”。
文学作品所蕴涵的音乐，但需要你用心去听，或者用生命去感悟。史铁生的短篇《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发表于1982年，那是一部蕴含信天游的小说。作品中的“破老汉”生活在贫穷破败的黄土“平原”上，他长着几颗零零碎碎的牙，还有几根稀稀拉拉的胡子。他一贫如洗，婆娘与儿子早就去世，他与小孙女相依为命，是个命苦得不能再苦的“受苦人”，但他总是乐呵呵的，喜欢唱信天游。作品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破老汉用镢把挑起一捆柴，扛着，一路走一路唱：“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声音拉得很长，虽不洪亮，但颤巍巍的，悠扬。
——穷困之地的穷光棍，“好光景”永远与他这样的“受苦人”无缘，但他总是高高兴兴地歌唱自己的“好光景”，而且是在“受苦”的过程之中歌唱。事实上，“崖畔上开花”的红火反衬了破老汉人生的困窘凄惶。显而易见，“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过得好光景”这两句内涵丰富的歌词，配上那“颤微微的，悠扬”的腔调，以喜剧的形式揭示了陕北人生的悲壮与无奈，渲染了一种生活的绝望。此时，我们虽然听不到歌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我们能够感知到信天游的悲怆与苍凉！
歌手王二妮
随后撞击我灵魂的是路遥发表于1982年的中篇小说《人生》及随后改编的同名电影。
记得读完《人生》，我掩卷沉思，泪湿眼眶。后来带领学生观看电影《人生》，看到“巧珍出嫁”这一节时，影院内啜泣一片，我也伴随学生泪如雨下。此后，每听到《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这一插曲时，心头总是一紧，而“上河里鸭子下河里鹅，一对对毛眼眼望哥哥”等歌词总会锤击我的心房。——巧珍“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但哥哥却爱上了城里的姑娘，而等到“哥哥”回来时，已物是人非……
《人生》，“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欢快而凄美的信天游则渲染了乡村的善良与无奈，《叫一声哥哥你快回来》以特殊的韵调，铺陈了无尽的悲痛与失落，展示了乡村美德的暗淡前景及黄土高原的困窘与苍凉。
电影《人生》海报
九十年代中后期，音乐界的“西北风”刮起，我开始充分了解陕北民歌。较早让我震撼的是《黄土高坡》等创作歌曲，而真正令我痴迷的是《赶牲灵》《走西口》《三十里铺》等代代相传的“老歌”，而贠恩凤、王向荣、孙志宽、阿宝、王二妮等新老歌手则伴随我度过了难忘的时光……
二、再识陕北民歌
如今，我对陕北民歌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因而自诩为陕北民歌的老歌迷。
首先，我认为陕北民歌（尤其是信天游）是要用“心”唱的歌曲类型。
所谓“心”，是对陕北人生的透彻了解，是对黄土人生艰辛的深沉感悟。记得某电视剧“题头曲”的开头是“东方红，太阳升”，一个沧桑而乡野的男声，喊出了黄土高原的辽阔，渲染出黄土人生的悲壮与苍凉，仅这两句，就让人回肠荡气，百感交集。听声音，这应该是一位年长的歌手，如果没有黄土文化心理的烘托，是无法唱出这种空旷、粗犷与悲凉的。
歌手丁文军
新一代歌手带给我们新的审美感受，然而，总觉得少了什么！例如，阿宝等歌手重于表演或炫技，而少了点点深沉；王二妮、郭涛多了一些轻盈飘逸甜美，但少了一些厚实与凝重。柳强强、野强强等歌手的高亢、嘹亮、悠长，渲染了黄土高原的辽阔、粗犷、雄强，但总欠那么点点悲壮与沧桑……
近年，产生了一批深受欢迎的“陕北新民歌”，如《泪蛋蛋掉在酒杯杯里》《这辈子就跟哥哥好》《梦中的兰花花》《妹子哥哥想你》等。我也爱听这些“创作歌曲”，不过，在我看来，它们似乎总有点点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味道。也许，因为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黄土高原的生存条件不断改善，信天游生存的土壤或文化底蕴开始嬗变，因而古老韵味的信天游难以生产，“一般小调”也淡化了传统风情。
歌手二强
其次，我认为陕北民歌还是要用“心”听的歌曲类型。
《黄土高坡》的豪迈与粗犷被打上了当代印记，《泪蛋蛋掉在酒杯杯里》《这辈子就跟哥哥好》《梦中的兰花花》等歌曲，事实上表达的是当下男欢女爱的时髦爱恋之情，对于这些歌曲的理解，仅需要“流行歌曲”的审美心理与审美能力即可，然而，深层次感悟或理解《赶牲灵》《走西口》《三十里铺》等传统民歌，则需要一定的人生体验与文化基础，否则难以走进歌曲。
聆听《赶牲灵》《走西口》《五哥放羊》等传统民歌，比较而言，我个人觉得丁文军、贰强等歌手渲染了更多的人世沧桑或人生风霜，因而我在聆听他们的演唱时，往往感受到更大灵魂冲击，产生更多的人生共鸣，甚至有“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效应：一曲未了，泪已盈眶！——请允许我使用一个不恰当的类比，本人绝无贬低歌手之意。
——我有一种顽固的看法：透彻理解某些陕北民歌（尤其是古老的信天游），或者与这些歌曲在灵魂层面碰撞，需要相应的人生经历与生命感悟！在老丁、二强、郭涛等歌手的演唱中，有许多曲折婉转缠绵的细节，是一般的学院派歌手和非陕北籍歌手唱不出来的，哪怕是云飞等知名歌星，也许老丁们本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当然，这些关联深沉生命体验与悲怆黄土基因的成分，只有与之相关的听者才能感知感悟，因为那是一种灵魂或命运的碰撞、共鸣！
歌手郭涛
简而言之，陕北民歌，是一种带有厚重历史底蕴和特殊地域基因的歌曲类型，即使是当代“创作歌曲”，也传承了特有的文化血脉，因此，只有“用心”，才能走进它们！
不过，“用心听歌”，乃一己之见，因为任何审美，皆可深可浅，因人因时而异。
歌手野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