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岁崔健:谁让我退休,我跟谁急!
更新时间:2024-12-06 23:01 浏览量:10
“大家好,我是崔健!”
“中国摇滚音乐教父”崔健的音乐感召了一代又一代人,他也一直在超越自我。1990年,“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从北京唱到成都,崔健和中国摇滚,与成都观众“火花四溅”,那个年代的力量与热血,让人至今仍沸腾。2022年,崔健线上举办“继续撒点野”演唱会,创造累计观看人数超过4600万的纪录。
因为与成都的感情,崔健2024—2025继续撒点野巡回演唱会选择在成都启程,将于12月21日在成都东安湖体育公园多功能体育馆重燃热血,与大家一起继续撒点野。
12月5日晚9:50,崔健接受了线上采访。在一个小时的访谈时间里,关于演唱会创新、摇滚音乐的探索与实验、当年发起的真唱运动、是否会退休等话题,崔健无一回避,畅所欲言。
这次演唱会将继续做实验
时光的指针回到1990年,“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从北京唱到成都,中国摇滚摸索踏上首次巡演,火遍五湖四海。此次“继续撒点野”成都站,为崔健四十年摇滚路开启新篇章。
著名艺术家肖全拍摄的1990年崔健成都演唱会
封面新闻:听说这次演唱会邀请到一位成都本土新生代音乐人当嘉宾,可以透露一下吗?
崔健:这是一个缘分,但是想先不报出他的名字,由他自己来报比较好。这个年轻人是成都的,他的父母和我的朋友关系很近,我们早就有过这样的意愿,但是一直没有实现,这次终于实现了。
1990年崔健在成都。肖全拍摄
封面新闻:您曾经缔造过中国摇滚的神话,拿下过很多第一,比如是第一个举办摇滚巡演的歌手,第一个在美国开巡演的中国大陆歌手,您还有没有哪个“第一”,想去尝试或者突破的?
崔健:“第一”这个词像光环一样,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更愿意做实验。“实验”这个词,在我的音乐发展过程中从未缺少。我们这次也会做一些实验,这次将和成都本地一个20人左右的合唱团合作,可能是我们在台上演员最多的一次表演。
封面新闻:成都这两年,尤其这几个月,开演唱会的歌手比较多,您对自己的市场有没有信心?
崔健:我们现在的音乐会已经有了几百场的经验积累,而且有很优秀的团队,灯光、音响、视频都和当年完全不一样,必须得去创新,并不是简单地一次复制。我们这次的演出,两场都看了是一种满足感,如果只看一场是一种遗憾。我总觉得我们这场演唱会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不光是从我们自己的事业上去看,可能在整个的摇滚音乐会上做大量的尝试。
著名摄艺术家肖全拍摄的1990年崔健成都演唱会
封面新闻:会突然间给我们一个惊喜?
崔健:对,肯定给大家的是惊喜,我都很期待这场音乐会,因为我要去做很多尝试,而且这种尝试并不是那种纯风险性的,而是非常成熟的。
摇滚是一个态度
需要深度思考
中国摇滚已经走过了将近四十年的历史,回顾自己四十年的音乐生涯,崔健一直在不断探索创新,始终保持着独立思考与深刻表达。他始终认为:“摇滚是一个态度,它的内容更加重要,摇滚是需要深度思考的。”
封面新闻: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做摇滚,空有形式而少了摇滚精神,您怎么评价这种说法?如何看待摇滚内容和形式的关系?
崔健:当事人开始做的时候,他不会想那么多。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当你做摇滚乐碰到了一种困惑或者阻碍的时候,你首先想到要有自由的表达,这种东西我们从来不想放弃。
封面新闻: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一个比较中庸、比较平和的人,就不适合做摇滚?
崔健:你不要刻意地去想反叛,刻意地想着成为一种敌对关系,首先想到自己的表达状态就可以。
封面新闻:很多人会评价您在摇滚上是独一而无二的,是开创性的,说您的音乐直抵人心,很难被模仿,很难被超越。
崔健:我觉得所有独创的人都不可超越,每一个有独创的人,他就是独特的,而且这个东西不是攀比出来的,没法去攀比、去超越,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崔健线上演唱会曾吸引了4600万观众
谁让我退休,我跟谁急
2002年8月,崔健策划、举办了中国第一届户外摇滚音乐节“丽江雪山音乐节”,二十余支乐队参加,开创了中国有史以来举行户外音乐节的先例。现在,有越来越多的户外音乐节,崔健也在自己的音乐节演出现场,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他居然用“尴尬”来形容自己的感受,非常可爱。
封面新闻:您希望从这次成都演唱会上看到一些什么样的观众?
崔健:我真的没有太多的期待,因为我相信会有很多老歌迷,因为我们的票价也不便宜,不像当年都是大学生价。现在社会全方位发展,有很多的产业是不在我们所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包括灯光、音响,他们有自己的市场规则。我认为自己只是把音乐做好,同时尽可能地配合大家。我们要表达的东西,能不能到达观众心里,我也在期待,只是我自己真的不敢做任何的预见。但是在过去这几年,在音乐节里面,我们看到了大量年轻的面孔,甚至远远多于我这个年龄段的人,我也觉得自己在舞台上显得有点尴尬,因为我们甚至比他们的父母岁数都大,但是他们仍然愿意听我们的音乐,甚至有的人他们戴着我标志性的帽子,还举着标语,他们都仍然是年轻人的面孔,我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封面新闻:您一直在关注年轻的音乐人或是新音乐的成长吗?
崔健:我也没有关注那么多,我只是关注自己喜欢哪种音乐,因为我的兴趣比较广泛,我对新的音乐都感兴趣。我除了对摇滚乐关注以外,还对说唱音乐、爵士音乐,包括好的乡村音乐、民族音乐,还有世界音乐,都感兴趣,这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我喜欢去看、去听、去发现年轻人的这种生活方式,我就认为这是一种享受,我也(处于)向他们学习的过程当中。这也不是一个姿态,就是一种本能。所有人都在创新,包括老人。
封面新闻:你有想过或者是想象过自己什么时候退休?
崔健:没有,我觉得退休只是针对为了养家糊口干自己不想干的事儿的那些人设立的名词,真正一个人热爱自己的工作,实际上你让他退休,这是不公平的,甚至我觉得是不道德的。所以我觉得,谁让我退休,我跟谁急。
AI不会取代艺术家的表达
面对当下的数字化背景,崔健表示,不愿意相信AI能够解决人的那种最根源性的情感表达。
封面新闻:您如何看待当前音乐市场中个性化和高品质内容的需求增长?如何看待数字化和智能化不断发展下,音乐产业应如何适应和引领这种市场的趋势?
崔健:这种个性化比较笼统,每个人理解的个性不一样,有时候在消费者面前谈论个性是为了夺人眼球,增加一个独特的识别。我觉得真正独特是不用坚持的,或者说不需要用市场来证明,就是你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要表达的那种轨迹。每个人都应该坚持表达,这本身就是一种独特。
崔健一直坚持自己的音乐理想
封面新闻:现在数字化和智能化技术的背景下,您有用过一些技术,同时又坚持自己的个性,怎么比较好地融合?
崔健:我坚持了很多自己独立的创作和话语权,这样才能表达清楚,从来没有为了市场而去改变。
封面新闻:您认为资本介入音乐产业的最佳方式是什么?
崔健:我没有对资本有屏蔽或者抵触。我认为做生意和做企业的是两种人,就跟为了讨好观众的流行音乐和为了自我表达的艺术家一样,也是两种人。从作品创作上来说,我们会冒着一些自己要担当的责任,有可能我们的实验过多,收入就会很少,我们面对的日常就会很有挑战性。我觉得演唱会必须得考虑到,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我们的音乐,所以我们必须得考虑唱一些老歌,但是我们也一定要共同唱出此时此刻的一些感受和作品。
封面新闻:如何看待AI科技,以前我们都是人工来拍MV,现在会有技术来取代了。
崔健:我首先不排斥AI,因为我们最早接触一些音乐软件的时候,就已经试图用技术代替人工,一些著名的软件,1.0版的版本我都买过。我们一直尝试在家里做数字化的编曲,这实际上都是早期的AI,我对AI音乐非常熟悉。但是,我不愿意相信AI能够解决人的那种最根源性的情感表达,它是一种巩固的积累和迅速的集结,最终构成出一个消费品。AI的形式并不是AI最终的价值体现。AI应该做一些人无法做到的事,比如现代医学、现代管理、信息储藏和信息分配,这种如果采用人工,容易出错,又会费工费力。从这点上,我坚信AI的拓展空间一定是远远大于我能理解的,甚至将来会不断地给我意外,我都做好了准备。但音乐家的情感,我相信是不可能被AI替代。MV这个形式早就应该被替代,它是一个广告形式,可能会帮助一个人提高知名度,但是我不认为它在(提高)音乐技能方面能起到积极作用。我相信一个音乐人,并不太在意一个人有没有拍过MV。
崔健的音乐态度依然如昨
假唱只是为了钱完成一个工作
2002年8月7日下午4点,崔健发起的“真唱签名行动”在CD酒吧举行,在音乐圈掀起浪潮。从雪山音乐节,到后续以迷笛音乐节为代表的一系列户外音乐节,这些现场演出成为真唱活动的重要阵地。20多年过去了,谈起真唱与假唱,崔健依然犀利。
封面新闻:22年前,您发起真唱运动,今天怎么来看真唱这个事情?
崔健:我是在守住一个底线而发起真唱。你真的爱音乐,应该去享受音乐,假唱肯定不会享受音乐,是在完成一个工作,只是为了点钱,完成一种类似发展音乐产业的一个形式而已。那些人都不是真正为了音乐。我不会假唱,太痛苦了,这挺难的。首先你得唱特别简单的歌,那歌难听不难听就不说了,而且你不想让人看出做假就必须得练,但是真正的音乐是每次都不一样,每次即兴,不可能跟自己唱的上一版一模一样。
封面新闻:假唱很容易就把钱挣到了。
崔健:他们拿出场费,应该善待自己的良心,他们多挣点钱就多挣点,但是我告诉你,挣那点钱,在我们眼里是不值的。
封面新闻:您曾说假唱一定不是音乐人自己创造的,是制作方面创造出来的?
崔健:这是出于一种生意的考虑,它可以节省大量的成本,保证相对的质量,让观众看不出来。只要进入制作环节,演唱者就是一个弱势群体,所有人都比他强,只有在数钱的时候,可能他是个强者。
我是摇滚乐的孙子
从“一无所有”走来,到“老子根本没变”的今天,崔健的音乐风格不断刷新,每张新专辑都引领国内摇滚曲风的走向。
封面新闻:大家都很好奇,1990年已经过了34年,您想撒的野还在吗?您的热情之火、摇滚之火还在燃烧吗?
崔健:如果我觉得我的病已经康复了,我再撒野,可能就有点奇怪了。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个病还在,我们经常会有一种自我屏障,造成了自己不敢表达,甚至不敢判断。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自己是不是还在病态之中,我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都仍然有一种感觉,就是释放。我2021年新专辑《飞狗》的最后一首歌《继续》,在我看来,“继续”的含义要大于“撒点野”。
封面新闻:有一些摇滚歌手们到了后期就变得没有那么叛逆了,您为什么一直到今天都这么有想法,一直都有判断力、思考力和热情生命力呢?
崔健:当一个人的乐趣在于稳定和不断地创新,这是两回事儿,不断创新的乐趣大于不断的稳定,基本上就决定了这个人继续的事业方式和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了。
封面新闻:很多人就觉得摇滚的文本要有诗意,你觉得摇滚的音乐和歌词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
崔健:我觉得摇滚乐最大的魅力是包罗万象的,包括文学、诗歌、音乐,包括全世界,你愿意选择的素材都能融到摇滚乐里,这种丰富性,在其他乐种里边几乎是没有的,所以说摇滚这两个字已经不重要了,你干脆就把它当成自由表达音乐。包括文学、批判、抱怨、愤怒、抒情,就是没有愤怒的,你仍然都可以统称为摇滚乐。
封面新闻:您怎么看待自己被作为“中国摇滚乐教父”或者“摇滚第一人”这件事?
崔健:我不是摇滚乐的父亲,我是摇滚乐的孙子。摇滚乐是一种外来音乐,从年龄辈儿上我们就是一个孙子辈儿。我们第一代搞摇滚的人正好是我爷爷那个岁数,甚至也有可能是我父亲那个岁数,说什么中国的摇滚乐引进者、开创者,我觉得特别无聊。摇滚乐变化很多,而到西方,现在有很多人也有各种各样的质疑。要让我去当教父,我就得解答这个问题,但我没这个能力解答,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解答这么多的质疑。包括鲍勃·迪伦不是有一首歌《答案在风中飘荡》,答案空着的。我不愿意担当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摆姿态,真的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