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已失,《诗经》为何仍适合吟唱?
更新时间:2025-03-10 19:57 浏览量:1
失去配乐以后,《诗经》只剩下诗的部分。但我在读诗的过程中,仍然能感到某种内在的律动,这便是由“重章叠唱”的创作手法来呈现的!
“重章”很好理解,字面即重复篇章之意,我们现在听的流行歌曲一般都是重复的两段。这两段无论从字数还是结构来看,都是相似的,只是部分内容有所区别。
在《诗经》里也是一样,一般一首诗是两段,或者更多段落。如《关雎》、《桃夭》、《芣苢》等,不同段落都一致采用四言结构,且每段的字数都是一致的。
我们在阅读过程中,需要在段首反复遇到这两句诗,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阅读时就形成了一种回环往复之感。明明刚读完前一章,再新读一章,又是相同的内容,这种刻意的重复便在形式上呈现韵律之美。
四言诗后来发展为五言律诗和七言绝句,也继承了“重章叠唱”的手法,只是重复的部分不再是句首,而改到了句末。
因对格律要求更严格,要求偶句(二、四、六句)末字押韵,且所用韵母需为同一声部的字。这样在阅读过程中,也会因为相同的押韵,而产生回环往复的美感。
拿我自己写现代诗的经验来说,我也比较习惯用新月派所提倡的“豆腐块”。即一首诗由四五个段落构成,每个段落一般为四五行,每个段落每一行相同位置的字数也基本相同。从形式上来看,确实和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无多大区别。
这其实也是从形式上对“重章叠唱”的一种呼应。重复并非真的重复,情感的迂回表达需要有所约束。在看似呆板的形式里,我反而能更加自在地进行情感延伸。
但是诗本身,仍然是适合吟诵的。这既跟语言的发展有关,也和作者把控情绪节奏有关。
重章除了形式上的统一,其实内容上也在“不变”中坚持了“变化”。不然整首诗只能算纯粹重复,仔细来看《关雎》每一段的后半部分内容,描写由浅入深,感情也在层层递进。
开始是说男子思慕女子,想要采摘水中美好的荇菜,向女子表达含蓄的爱意。
下面一段,则写自己担心与女子之间存在的阻隔太大,抒发内心无处安放的惆怅。情感由最初的积极进取转向了有所迂回。
而再看最后一段的结为琴瑟之好。男子联想到了迎娶女子的热闹婚宴场面,情感又有所提升,说明他依然对两人的美好未来怀抱希望。
整首诗的情感可谓一波三折,生动的展示了恋爱中人内心的敏感纤细,流露出对美好真挚纯粹爱情的向往,也深深感染了读者。
《关雎》每段改动的字数算是比较多,而《芣苢》每段只仅仅改动了一个字。
这是一首描写采摘场景的诗,采集车前草的六个动作为:采、有、掇、捋、袺、襭。将这不同的六个字拎出来看,存在递进关系。
以六个动词描绘采摘的不同阶段,先是徒手采摘,接着是用围裙来兜住采摘得来的野菜,再然后是把围裙里的野菜装进背篓里。六个动词对不同采摘阶段的精准概括,还原了采摘的忙碌与热闹。
纵观《诗经》,确实存在众多篇章都运用了“重章叠唱”。在《桃夭》、《采薇》等其它篇章之中,也都能看到作者的精妙构思和段落之间的递进。包括那首最长的农事诗《七月》,也充满了回环往复的美感。
后来我在想,这应该跟《诗经》记录实事有关。后来的倒叙、插叙等手法,《诗经》还尚未涉足。在《诗经》中,无论是农事还是婚恋故事,都是沿着时间轴向前发展,通过改动不同章节的部分字词,就能完整表达出事件在不同阶段的发展状态。
此外,“重章叠唱”也跟《诗经》经文人加工润色有关。“采诗官”专门到全国各地搜集民歌,民歌本身短小精悍,适合歌唱。他们在采集过程中,会对民间歌谣进行整理汇编,在形式或内容上都会进行统一规范,就让“重章叠唱”几乎成为《诗经》每首诗的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