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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传》:被天才之光灼痛时

更新时间:2025-03-12 21:08  浏览量:2

4k超高清修复版《莫扎特传》上映了,制作方的推广理由是纪念这部伟大的音乐家传记片诞生40周年。40周年?怎么觉得第一次欣赏这部电影,就在不久前呢?那一次看《莫扎特传》,当莫扎特猝然离世、电影结束时,我不那么认可地很想问米洛斯·福尔曼:怎么可以这样再现一位伟大的音乐家?

那么,古典音乐乐迷喜欢什么样的音乐家传记片呢?讲述挪威作曲家爱德华·格里格成长故事的《挪威之歌》,肯定不是一部杰出的电影,却是一部颇得乐迷好评的音乐家传记片。电影以格里格最著名的作品交响组曲《培尔·金特》、尤其是《培尔·金特》中最为乐迷熟悉的乐段《晨曲》和《索尔维格之歌》为叙事轴线,尽情挥洒了顺境和逆境中爱德华·格里格的欢喜和沮丧。1985年的初夏偶然路过市郊一家电影院时,我一瞥大门左侧张贴的一幅海报上用粗黑的字体写着正在上映《挪威之歌》,就撇下要见的人和要办的事,躲进只有几个人的电影院里欣赏起格里格的故事来。2个小时18分钟里,我数度为爱德华·格里格落泪,从而,《挪威之歌》成了我记忆中的珍藏。今天,无论从何处飘来的音乐被我辨识出那是格里格的作品,我的眼前就会浮现扮演爱德华·格里格的那位演员的模样,栩栩如生。

音乐家传记片,不应该就是《挪威之歌》这样的吗?

但是,40年前世界上各大电影节对《莫扎特传》的肯定,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在《挪威之歌》诞生后的10多年里,电影人的艺术观发生了很大变化,如何在大银幕上再现艺术家的生命旅程,他们用繁花似锦的表达,比如,《卡蜜儿·克劳岱尔》、《弗里达》、《钢琴家》等等,告诉我们像《挪威之歌》这样中规中矩的传记片,已经落伍。因此,就可以把莫扎特塑造得那么神经质吗?

直到获知4k超高清修复版《莫扎特传》上映的消息后又重看了一遍电影,似乎才懂得40年前米洛斯·福尔曼何以要选择这个角度呈现莫扎特,而H·C·罗宾斯·兰登撰写的《1791,莫扎特的最后一年》,则起了很大作用。

《1791,莫扎特的最后一年》首版于1988年,用互联网时代的语言来描述,H·C·罗宾斯·兰登写作这本书的时候,首映于1985年并获得巨大成功的电影《莫扎特传》还时不时会出现在热搜中。如此这般,H·C·罗宾斯·兰登就必须在书里回答一个问题,被米洛斯·福尔曼选作电影第二主角的萨利埃里,是莫扎特猝然离世的罪魁祸首吗?

打算撰写一本书前,H·C·罗宾斯·兰登习惯于在原始卷宗中里寻觅自己信得过的素材,以证实或破解有关音乐家的种种传说或流言,关于海顿的五卷本鸿篇巨制是这样,数本以莫扎特为主角的著作,也是这样。那么,在《1791,莫扎特的最后一年》中,大量援引了一手资料的H·C·罗宾斯·福尔曼,是如何回应米洛斯·福尔曼的追溯的呢?

1781年莫扎特搬到了维也纳,此时,比莫扎特年长不少的萨利埃里已经是宫廷乐师,是深受约瑟夫皇帝二世喜爱的维也纳宫廷宠儿。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贵族为主的维也纳歌剧院的观众也热捧萨利埃里,上演于1784年的他的法语歌剧《达娜伊得斯姐妹》,因此获得了巨大成功。连带效应是,几乎所有他的作品,在当时的维也纳均广受好评。从1781年到1791年这10年里,作曲家那一栏里标注着萨利埃里名字的音乐作品,是维也纳歌剧舞台上的绝对主角,而1781年才到维也纳开拓歌剧创作事业的莫扎特,对萨利埃里根本构不成威胁。那么,萨利埃里嫉妒莫扎特的说法,由来何处呢?

歌剧《女人心》是莫扎特三大意大利语歌剧之一,被誉为莫扎特最成熟的作品之一。当该剧的编剧洛伦佐·达·彭特交出剧本时,先过眼的是萨利埃里,并构思过什么样的音乐适配于《女人心》,只是不知何故,他放弃了这个项目。“捡漏”的莫扎特因为《女人心》在维也纳名动一时,萨利埃里怎能不追悔莫及?尤其是作为同行又自以为专业成就远远高过莫扎特的萨利埃里,坐在歌剧院里聆听莫扎特谱写的曲子,这位唯音乐是尊的作曲家不得不承认,响彻在歌剧院的莫扎特的《女人心》要比他曾经的构思漂亮得多——在H·C·罗宾斯·兰登的考证下,所谓萨利埃里嫉恨莫扎特,也就是这样的“既生瑜何生亮”的疼痛。

同情逝者是任何年代的集体下意识,何况,莫扎特又是英年早逝,一时间,莫扎特死于萨利埃里之手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迫使这个可怜的意大利人在生命剩余的时光里一直在尝试摆脱冤情:“虽然我命不久矣,但我以我的名誉作保,那些荒唐的流言并不真实。你知道我被指控毒死了莫扎特,但不是这样的,这只是恶意,纯粹的恶意”,被H·C·罗宾斯·兰登从故纸堆里爬梳出来引用到书里的这段话, 米洛斯·福尔曼难道没听说过?

米洛斯·福尔曼,1932年出生在捷克首都布拉格,“二战”时父母死于纳粹集中营。在亲戚家长大的米洛斯·福尔曼,19岁入读布拉格电影学院,毕业后辗转捷克、法国和美国的电影界。米洛斯·福尔曼的作品中,最广为人知的,除了《莫扎特传》,就是1975年公映的《飞越疯人院》。能拥有这样一张成绩单的著名导演,米洛斯·福尔曼在拍摄《莫扎特传》之前,怎么可能不做足案头工作?毋宁说,呈现给观众的《莫扎特传》,是他在众多可供其选择的视角中特意选择的这一个,即放大了史料中确实存在的萨利埃里妒忌莫扎特的桥段。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不那么懂得音乐高下之别的我们,在挚爱音乐、誓要成为当世最杰出作曲家的萨利埃拉的引领下,看到了天才与优秀之间的分野:萨利埃拉创作的歌剧里那些令乐迷赏心悦目二重唱写得他呕心沥血,莫扎特则信手拈来就为《魔笛》谱写了一曲能持续20分钟的始于二重唱终于八重唱的宣叙调;萨利埃里刚刚完成的佳作,经由莫扎特顺手修改瞬间就成了杰作;萨利埃里的曲谱里总是布满着修改了又修改的痕迹,莫扎特的曲谱却干净得让萨利埃里一眼就看出创作者在写作时灵感来得有多丰沛……该怎么描述莫扎特与萨利埃里之间的距离?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田艺苗在一档普及古典音乐的视频中这样评价英国大提琴杜普雷与普通大提琴演奏员之间的距离:所谓天才,就是比别人多一点,多一点沉醉,多一点激情,多一点荡漾,多一点饱满,多一点遥远,多一点锋利,多一点勇气,不怕被自己的激情灼伤,有纵身投入飞蛾扑火的勇气。这“多一点”,不正是莫扎特与萨利埃里之间的距离?而更让萨利埃里痛心疾首的是,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又一点汇聚起来就是千山万水,他是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跨越不过去的。

出重金委托莫扎特创作《安魂曲》的蒙面黑衣人,是不是萨利埃拉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萨利埃拉居然愿意自降身份做起了病入膏肓的莫扎特的记谱员。记录着在他读来句句闪着金光的莫扎特口述的乐句,萨利埃里被天才之光灼痛的同时,他是多么希望奄奄一息的莫扎特的肉身能快一点遁形。

莫扎特终究因萨利埃里而死,只是,这里的萨利埃里已变成一个群体、一种现象、一种社会形态。这才是米洛斯·福尔曼的匠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