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六人团,最是英国合唱传统继承者 | 乐评
更新时间:2024-12-05 17:43 浏览量:8
11月23日,G6在演唱《葬礼赞辞》时站到了观众席中 颜经纬/摄
文 | 汪醒格
11月23日、24日,年轻的英国文艺复兴合唱团体杰苏阿尔多六人团(The Gesualdo Six,下称G6)在捷豹上海交响音乐厅演艺厅和主厅呈现了两场成功的音乐会“从日暮到清晨”(Fading)和“许愿树”(Wishing Tree)。这是第六届上海早期音乐节的开幕演出,也是该团首次亚洲巡演的第一站。
这支团体在各种意义上都足够引人注目,也容易让人联想到著名的国王歌手合唱团(The King’s Singers)的成长史。2014年,G6萌发自剑桥大学的一个为了演唱文艺复兴晚期的意大利作曲家杰苏阿尔多(Carlo Gesualdo,以极具创新性的和声而闻名)的作品而成立的临时演出小组,团队也因此而得名。随后,他们走出了一条令人艳羡的从名校走上舞台、把爱好做成事业的成长轨迹,在10年之间录制了9张唱片,全部都是以文艺复兴合唱为主的高分专辑,而团队成员的平均年龄却才刚过30岁。如此年轻却如此“专情”于复古,在当今的古典乐坛是十分少见的。
这次的两场音乐会的主要概念分别是“夜祷”(Compline)和“伴奏歌曲”(consort songs),均植根于英国音乐的传统。
夜祷是英国国教会继承自早期基督教的礼仪,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四世纪。借由这一概念,G6在这一场安排的曲目大多与“光”有关,带给听众沉静的、冥思的氛围,与上交演艺厅的氛围十分契合。
第二场的“伴奏歌曲”原本是盛行于文艺复兴时期英国的一种世俗音乐形式,由维奥尔琴合奏(viol consort)为独唱伴奏,主题多为自然与爱。G6在这场安排的曲目充满了英国田园风光:玫瑰、橡树与云雀,还有天鹅的脖颈在水深之处闪着光。第二场的曲目有许多是一领众和的形式,体现了复调音乐向主调音乐的过渡,有更多供领唱发挥的空间。
一直以来,G6的选曲主要可以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合唱和这一时期优秀的冷门作品,这是G6成团十年来一直在深耕的核心曲目库,如伯德《在这甜蜜欢愉的五月》、杰苏阿尔多《你的脸庞光亮》、塔利斯《初生的光》等。这些作品占两场音乐会的约一半篇幅。第二部分是近几十年来的当代合唱,这些作品有些已经有一定传唱度,如塔夫纳的《葬礼赞辞》和埃申瓦尔兹的《伊曼纽尔》,也有新近委约创作的,如塔尔博特的《许愿树》。这些作品或是带有宗教性,或是描述自然与爱等在文艺复兴时期常见的主题,从而在精神气质上能够与他们的核心曲目相契合。在这两大部分之外,也偶有德奥的经典合唱作品穿插其间,如本次音乐会上的舒伯特的《夜》。
11月24日,G6在“馄饨皮”主厅谢幕 颜经纬/摄
G6的配置是和国王歌手类似的,6名演唱者一人一声部、全男班、无伴奏合唱,现场演唱时无指挥,以两名假声男高音来担当混声团体的女高音和女中音。这样的团队配置,导致G6在现场表演时会面临多方面的挑战。
首先,一人一声部决定了每位演唱者都必须独立地为音准和音乐性负责,任何人的状态失稳在台下都清晰可辨。一个人身体抱恙,就可能导致团队不得不更换曲目,如这次G6就面临着第一男高音约瑟夫·威克斯感冒的情况,为此他们不得不更换了几首原本计划的曲目。其次,假声男高音的演唱方式是靠声带边缘振动发声,这种演唱方式使得假声男高在改变气息、声带闭合和口、咽腔的形状时,其音高、音量和音色发生变化的幅度会比其他声部更大,类似于弦乐器演奏高把位时的状态。因此,假声男高音在合唱时需要加倍努力地训练控制力,避免做出比其他声部更大的、不合理的音色变化和强弱动态。在这两场音乐会中,假声男高音在一些曲目中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例如在23日音乐会上的莱茵贝格《晩歌》中,假声男高音的音色犹如白炽灯,过于充满激情,使得中间的第一、第二男高音声部很难被清楚地听见。
但是这些设置在另一方面也构成了团队的特色。一人一声部也可以使得演唱者将有利于团队的声音个性凸显出来,如艺术指导兼男低音欧文·帕克扎实明亮的低音区音色,在全团英国式的清澈声音风格中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尽管偶尔会掩盖掉男中音的声音)。而在《晴空云雀》和《树丛和石楠》这两首英国民歌改编的合唱曲中,第二男高音乔什·库特在演唱弱唱的旋律时显示出了高妙的控制力。才入团一年的第二假声男高音阿拉斯代尔·奥斯汀在《橡树与白蜡》中亦有上佳的表现。
两场听罢,我认为G6已经是一支出色的文艺复兴合唱队伍,称之为英国合唱传统的继任者不为过,现场发挥的不足更多源于演出经验的欠缺。G6对早期音乐的品味是良好的,如24日下半场吉本斯的经典作品《银天鹅》,吃透了文本的处理使得作品听起来完满而圆熟,令人欲罢不能。但是在更复杂一些的作品方面,知道和做到之间的距离仍需要更多的历练去克服。